这是一块毛主席在静宁县界石铺坐过的石头。

　　我最早知道这块界石,是在1971年12月,甘肃省委政治部采纳甘肃人民出版社社长林草建议,为纪念红军长征和毛主席《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》发表30周年,出版一本反映毛泽东在六盘山反国民党阻击战的革命故事,抽调我执笔写长篇小说,书名省上定为《红旗飘万代》。这本书的初稿最近在整理旧稿时还装在旧书箱里,共35万字,是我用蓝墨水在红格纸上写成,其中写到这块石头。一翻读,当年我在界石铺体验生活的情景记忆犹新。

　　记得在1972年2月,林草对我说:小说得三月内写完,5月23日发行,这是甘肃一部重头作品。于是抽调北京作家邸金俊来平凉同时审稿,抽调平凉地区红旗印刷厂工人岳鹏举负责抄写校正印刷。平凉地区群艺馆刘海林画插图,干部林宗民负责后勤服务。我当时是平凉地区八一农机厂工人,1972年2月脱产赶到静宁县界石铺体验生活,搜集红军长征在那儿的情况。我作为当时甘肃省“工农兵”文艺中的工人作者代表,感到这个政治任务很重,就认真工作。

　　正是初春时节,我们坐解放车赶到界石铺,住在早已安排好的村口路边的一户社员家里,刘海林对山景构图,我忙走家串户访问情况。印象中,界石铺临近一条公路,是个有沟壑的地方,在村沟口长着桃、杏、榆树和杨柳。1935年10月初毛泽东到这里住在南北方向的土院里,我沿沟口走进院子。社员指着三间瓦房有两个窗口的套间,介绍说这就是毛主席住过的房子。后来我了解到,毛主席住在内屋,靠东是土炕,出里屋是两间客厅,中间有木桌,木椅,还有毛主席用过的老碗。另外还有红军战士用过的水壶、草鞋。在沟口有一片宽阔地,毛主席曾站在二层土楼上讲话。而初来这里,毛主席走乏了就坐在一块石头上,这石头正是界石,毛主席曾三次站在石头上讲话。

　　1935年9月中旬,毛主席率领的红军进入甘南,夺取天险腊子口,进占岷县、通渭。十月初到会宁、进入静宁。当时后有四个敌军骑兵团追击,前有固原、平凉敌军阻击封锁。到六盘山,毛主席计划沿平凉北塬向东去延安。我要写的就是与这前后左右敌军的战斗。为弄清具体战斗,我步行六十里朝界石铺东北方向的大山深处走去,去采访留在这里的长征中尚在的老红军。爬过无数山坡,我见到了从江西来这里的文、谢、汤、欧、陶、朱姓老战士,年龄在62岁到65岁之间,他们多是在战役中受伤留在百姓家里。还有的在毛主席走后,陆续去世,和当时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士埋在一个山坡上,我去凭吊了一下,写了一篇《六盘山红军无名者墓》散文,后来发表在《人民日报》上。在一个姓谢的矮个老红军家里我住了两天,他当时因腿伤不能走,留下来,后来想去延安,无钱,也回不了江西,就与地主的小老婆结婚,一块在野山里开垦种地,“文革”中因妻受批斗。他生活很艰苦,山大沟深,从未见公社干部来这里,自种麦豆,担沟水用柴禾煨炕烧饭,到了夜晚,就用黑碗盛着豆油,点着棉花搓的芯儿来照明,吃饭用窝的酸菜调味,将草木灰当碱用,惟一缺的是盐,就用兽皮、山珍与来山里的货郎换盐巴。我问:“你是老革命,政府不照顾?”谢老说:“过去老红军每人每年60元,后来减到20元,因为山高路远,去一次静宁县一天赶不回来,这几年腿走不动,就几年没领钱了。”看着他穿得很烂,我将一件单衣送给了老人。老人很兴奋,唱起了在井冈山和过金沙江时唱的歌,讲了许多故事。说着他拿出一个小本子,上面写着他在界石铺记下的毛主席讲的话,毛主席是站在界石这块石头上讲的:共产党在抗日,蒋介石却亲日,只有把蒋介石压下去,种田人才有好日子过。谢老说他每次过界石铺总要看一下毛主席坐过的这块石头,日子久了他品出毛主席这句话的意味。毛主席说了这话,过六盘山写下了《清平乐·六盘山》这首词:“天高云淡,望断南飞雁。不到长城非好汉,屈指行程二万。六盘山上高峰,红旗漫卷西风,今日长缨在手,何时缚住苍龙。”谢老说:界石铺,这是工农红军革命的转折点。和谢老谈了三天,我积累了写《红旗飘万代》的许多真实材料。我惦记着这块石头,回界石铺住地寻找石头,想着谢老的话,对着“界石”这两个字发愣。“界石”去掉“田”字不正是“介石”,坐在“介石”上不正是可坐天下,“界”字上是个“田”,即左右各为日,这是蒋介石亲日,而我们要抗日。靠什么人呢,靠劳苦农民。这是巧合吗?谢老这么领会,我觉得从界石铺之后中国革命进入新阶段,经过八年抗日三年解放战争,人民坐天下这是天意。

　　1988年,静宁县在界石铺建红军长征纪念馆,邀我去策划,我建议应将毛主席坐的石头讲给大家。